《醬園弄殺夫案》講的是什麽故事?陳可辛導演的犯罪題材電影《醬園弄殺夫案》正式立項,將11月中旬在上海開拍,由章子怡主演,接下來就帶大家一起來看看詳細的劇情故事。
《醬園弄殺夫案》該劇改編自真實事件。1944年的深夜,居住在上海新昌路醬園內的詹周氏持刀殺死多年虐待自己的丈夫詹雲影。此後,層出不窮的嫌犯和證人陸續揭開詹周氏苦難的人生,卻使案情陷入層層迷霧。詹周氏的命運也被時局的變遷一再改寫。
上世紀40年代的上海,一位柔弱女子淩晨謀殺親夫,並將其大卸八塊,案件血腥慘烈震驚了整個上海灘。但這位女子沒被判死刑,出獄後在蘇北生活並再婚,一直活到90年代,余生沒有再回過上海。
醬園弄,位于上海市黃浦區新昌路,1899年建成,原叫432弄,後因爲著名特色老店張振新醬園開在這兒而得名。醬園弄當時有石庫門房屋43幢,居民800余人,現在已改建爲住宅小區。
1945年3月20日清晨6點,住在醬園弄85號三樓的張氏准備下樓打水時,看見扶梯旁邊有大片血迹。張氏受到驚嚇,下樓去找二房東——綽號王瞎子的算命先生王燮陽。王燮陽發現血迹是從天花板滴落,就和張氏一起上樓去找住在該層的詹雲影夫婦。
詹雲影的妻子詹周氏打開了門,當時她渾身是血,披頭散發,神情恍惚。看到張氏和王燮陽後,她直接癱坐在地,一臉茫然地說自己“殺了詹大塊頭”。
詹周氏,丹陽人,她原姓杜,小名春蘭,從小父母雙亡,由親戚撫養長大,因此改名周惠珍。周惠珍從沒讀過書,9歲那年被親戚賣到上海當鋪做丫頭,17歲那年當鋪老板娘做主把她許配給自家夥計詹雲影,兩人隨後訂婚。
詹雲影是當鋪裏的朝奉,負責給典當物估價,他身材高大,長得方頭大耳,人們都叫他“詹大塊頭”。
詹周氏21歲那年和大塊頭正式結婚,然後一起搬到了醬園弄85號,她自小孤苦無依,對婚姻很向往,覺得大塊頭是自己的依靠。
婚後,大塊頭離開了當鋪,開始自己走街串巷做小本生意,醬園弄的鄰居大多是這樣討生活的,詹周氏對這樣的日子也很滿意。
但是婚後兩個月不到,詹大塊頭的種種惡習就開始暴露。一開始是出軌,後來又迷戀賭博,黏在牌桌上下不來,輸到要當東西還債的地步,更無心工作,手上的小生意也荒廢了,一個月最多能有兩天帶些小錢回家。詹周氏勸過哭過,但大塊頭無動于衷,她不敢也不會跟丈夫大吵大鬧,家裏等米下鍋,她只能瞞著丈夫偷偷托人找工作。後來在紗場找到一份苦差,活重錢少,沒人願意幹,但是詹周氏覺得有收入就不會挨餓,這份極苦的工作她幹得很快樂。
沒多久大塊頭發現妻子在外工作,一次他喝醉回家和詹周氏對質,確認對方在工作後他勃然大怒,罵妻子“工作是假,找男人是真”。詹周氏氣不過辯白幾句,大塊頭拳腳相加把她打得頭破血流,好幾天臥床不起。
後來詹周氏無奈去紗場辭工,微薄的收入也沒了,家裏揭不開鍋,房東又來收房租,詹周氏只能拿家裏的東西去當鋪換點小錢。她跟周邊鄰居也借過錢,但總是有借無還,她也不好意思再開口去借,又想學鄰居去弄堂口擺攤賣排骨年糕,可一來沒有本錢,二來又怕大塊頭鬧事丟人,最終還是作罷。
結婚以來,大塊頭賭博、出軌,對妻子長期進行毆打和辱罵,甚至用“把你餓死”相威脅,不給詹周氏飯吃。一次詹周氏餓得受不了,直接喝下來沙爾(煤酚皂溶液,一種消毒防腐藥)自殺,被鄰居發現後送到宏仁醫院搶救才撿回一命。
在這段婚姻裏,她的精神和肉體都遭受了極大折磨,但是當時沒有“家暴”的概念,離婚的人也很少,對身處底層的詹周氏來說更是遙不可及。
因爲從小父母雙亡,自己寄人籬下嘗盡辛酸,詹周氏曾對婚姻生活有很大期待,但現實中她的婚姻極度不幸,她的心理落差巨大,她對生活的耐性也慢慢消失。
1945年3月20日淩晨3點,詹大塊頭回到家後又與妻子發生爭鬥,在他熟睡後,詹周氏舉起菜刀將他砍死。然後就是開頭那一幕,鄰居張氏發現有血從天花板滴落,帶著算命先生王燮陽來敲門,詹周氏直接承認殺夫,被巡捕帶走。
據當時的鄰居沈子可回憶,詹周氏說當晚她一直聽見身後有聲音在跟她說“殺,殺掉他,你才有超生的日子,不殺他你永遠不會有超生的時候,你有得苦了。”也就是說她認爲自己殺人時出現幻聽幻覺,是在精神失常的情況下砍了大塊頭16刀,並把他分屍的。
但是當時的法庭認爲,分屍有兩種,一種是考慮藏匿,一種是怨恨太大,過度殺戮。
從詹周氏當時的情況來看,她殺人不是爲了去奔向美好新生活,而是爲了結束當下的生活,她對大塊頭恨意很深,符合“殺人過剩”。另外,殺人後她不躲不藏,鄰居來敲門她就開門,在法庭上敘述清晰有序,對罪行供認不諱,說明她頭腦很清楚,因此司法鑒定她不是精神病人,具有完全的法律責任能力。
此時另一個問題出現,法庭認爲詹周氏身材矮小、勢單力薄,即使可以趁大塊頭熟睡時砍殺,但要把這樣一個高壯的男性分屍並不容易,當時的主流觀點是“無奸不成殺”,他們懷疑殺夫案背後有他人的慫恿和幫助。
詹周氏先是供出一個共犯,同樣租住在此處的鄰居賀大麻子,原名賀賢惠,賀賢惠在案發後就失蹤了。警方將他作爲頭號嫌疑犯找到並逮捕了。賀賢惠承認自己和詹周氏曾經逢場作戲,一開始出于同情,對方開口借錢他即使手頭再緊也會勻出來一點,時間一長兩人就好上了,但他不承認自己殺人。
後來詹周氏又供出大塊頭的朋友小甯波,原名何寶玉。詹周氏自稱和何寶玉有奸情,殺大塊頭是前兩天和何寶玉商量好的,跟賀賢惠沒關系。動手那天何寶玉趁大塊頭熟睡時溜進他家,詹周氏拿菜刀給他,他朝大塊頭脖頸猛砍一刀,她又在腦門補一刀。被指控殺人,何寶玉百口莫辯,後被逮捕。
不久後,詹周氏翻案,說自己和何寶玉沒有奸情,更沒有合謀殺人,之所以誣陷他是因爲自己被捕後被打得太厲害,不得不“供出”奸夫。何寶玉是大塊頭的朋友,詹周氏一直認爲是何帶壞了丈夫,對他有恨,所以拿他交差。
詹周氏說,真實情況是大塊頭側睡在床上,她對著其頸部砍了一刀,大塊頭跳起來連叫兩聲救命,詹周氏繼續對著頸部亂砍,然後將其大卸八塊放在箱子裏,皮箱本來是放衣服的,衣服被當光了,所以是空的,血就順著地板滲到樓下,引來鄰居敲門。
經過調查,法院決定不起訴賀賢惠和何寶玉,將兩人釋放。
1945年5月3日,也就是案發後一個多月,殺夫案正式開庭審判。由于案情簡單,事實清楚,詹周氏作爲唯一凶手沒有得到任何從輕發落的機會。初審法庭對詹周氏判處死刑,剝奪公權終身,沒收作案工具“菜刀一把”。
這起案件在上海鬧得滿城風雨,各大報刊都在顯要位置以醒目標題刊登這則特大新聞,案件背後詹周氏的悲慘人生也逐漸被挖出,輿論則明顯分成兩派。一派認爲詹周氏罪大惡極,死不足惜。另一派對詹周氏持同情態度,覺得她是被封建社會逼到絕境的,要求當局法外施恩,免除死刑。
衆多爲詹周氏辯解申訴的人裏最具影響力的是上海女作家蘇青。她作爲離婚後從家庭出走的女作家,從女性角度出發給予詹周氏很多同情和理解。
在蘇青主持的《雜志》六月刊上,她發表文章《爲殺夫者辯》,她提到,“唯有常受委屈和難堪的人,才是永遠心懷毒狠的,久而久之,化爲厲氣,才必須做出驚天動地的事來。做出來的結果,使萬人流血,便是英雄;使一人流血,便是犯罪。”
蘇青認爲詹周氏之所以殺人,完全是因爲生活悲慘和精神郁傷,她長期受虐待又無處申冤,日積月累心理變態才出此下策。爲了結束現狀,她也試過自殺,但是沒有死成,又無法離婚,所以只有選擇殺人。這篇文章從婦女解放的角度分析詹周氏的困境,引起廣泛討論。
在《雜志》七月刊上蘇青又開了《殺夫案筆談》專欄,共刊登《武大郎與詹雲影》、《法理人情》、《我以爲》、《詹周氏和潘金蓮》四篇文章。她認爲“謀殺親夫”類案件的主題就是死裏求生、拼命求活,女性是因生活的壓迫而殺人,爲此自殺的女性更是不計其數,所以詹周氏殺夫未嘗不是整個社會問題。
關露也在專欄文章《詹周氏和潘金蓮》中提到,“爲何只有淫婦,而無淫夫?既然淫婦皆曰可殺,則爲何淫夫就不可殺呢?”
另外,社會上也有許多律師提出義務爲詹周氏辯護,來自公衆的憐憫和理解讓她看到一線生機,于是提出上訴,但被高等法院以“情節惡劣”爲由駁回。
後來一位天主堂嬷嬷替詹周氏作僞證說她已經懷孕,按照法律必須等生完孩子才能執行死刑。拖了幾個月後抗戰勝利,蔣介石大赦天下,詹周氏也因此改判爲有期徒刑15年。
解放後,詹周氏被准許取保出獄,她托人帶信請當年的二房東算命先生王瞎子王燮陽保她出獄,王沒答應。
詹周氏舉目無親,找不到其他人,只能按照安排來到蘇北大豐的“上海農場”勞動改造,直到刑期滿後重獲自由。
40歲那年詹周氏再婚,生活很安定,因爲喜歡孩子又終身未孕,所以在幼兒園做阿姨,一直做到退休,後來就留在大豐縣川東農場安度晚年,未再回過上海。
1990年,上海記者徐平曾去蘇北大豐農場采訪她,當時她將近80歲。據記者描述,詹周氏身體硬朗,身高一米五左右,三角眼,看上去很凶,可能因爲承受的苦難過多,有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她當時仍穿著大襟的衣服,說著40年代的上海話,只是她還保留著那個時代的特征。當時詹周氏工資100多元,生活沒問題。平時喜歡打打小麻將,和左鄰右舍關系很好,認了很多幹兒子幹女兒,平時受他們的照顧,日子過得不錯。